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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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 得
一、
     林兰大学毕业一年，之前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做工程师助理，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毕竟是个助理，很多时候，林兰觉得没有自由发挥的空间和机会。于是，在一年合同期将满的时候，林兰向她的上司张工递交了辞职信。张工在化妆品行业做了七八年，特别在洗发、沐浴产品方面更是做得游刃有余。林兰是他的助理，这一年里跟他一起做实验，开发新产品，也帮了他不少的忙，因为林兰是个工作认真、细心，且洞察力非常强的女孩。在这里学东西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张工将所有的产品配方都是交给林兰去跟进，包括生产配方的最终确定和产品的价格，林兰都知道得很清楚。对于一个刚出道大学生来说，这样好的学习机会是非常难得的，因为许多工程师对自己的产品研发配方都是很保密的。林兰说要走，自然有点不舍，张工觉得林兰应该再多学一年，把技术再扎实一下，出去上路会更好、更快。但林兰执意说要走，张工也就没有多加挽留，只是叮嘱她出去要继续努力学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回来问他。林兰点点头说谢谢！
    很快，林兰通过网上发布信息资料，找到了一家叫“妍美”的化妆品工厂通知她去面试，林兰答应去看看。那天刚好是周末,林兰觉得有点奇怪，周末也上班吗？不过想了想还是去了。工厂位置还好，靠近市区。但工厂比林兰想象中的要小，条件也不太好。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接待林兰的是一位中年男士，皮肤白皙，斯斯文文，戴一副边框眼镜。他是这个工厂的负责人兼工程师，叫高工。高工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林兰的个人工作经历和个人基本信息，然后对林兰也做了些介绍。这是一家刚开办的工厂，主要做护肤类产品和特殊香薰产品的OEM（代加工）。正在起步阶段，高工除了负责技术之外，更多的时间是要去外面寻求新的客户。所以他想找一个合适人选，做他的技术助理。林兰看到办公室展览厅内摆放着许多她以前没有见过的产品，在化妆品厂家都很少有的东西在这里却随处可见。如：透明蜡烛、水晶面膜、者喱蜡、香薰浴盐、爆炸球、透明香皂等等。。。五颜六色的造型和香味，让林兰感到惊叹，看了就被吸引了。高工说他们会做一系列的产品进行出口，到时在国外拓展自己的业务，前途还是很光明的。工厂三个月之后会进行搬迁，以后你就会有自己的实验室，还会配备助手给你，你可以对新产品进行开发和试用。林兰说自己之前是做洗发方面产品的，对护肤品和香薰产品接触不甚多。高工说没问题的，我相信你在这里学东西会很快进步的。再加上你有发用品的基础，我也可以让你在这里有用武之地，开发一些你喜欢的产品类型。林兰听了很高兴，毕竟自己出来才一年，工作经验不丰富，又是个女孩子，能有人这样评价自己，的确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虽然高工说现在还是刚刚起步，所以在工资要求方面不能给予林兰太高待遇，但只要大家共同努力，一定会有好的发展前景。林兰也是这样认为，她说自己其实在之前公司做了一年，对产品已经很熟悉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让自己亲自动手做产品开发。高工说一个人如果很快就上升到一个很高的高度，未必是件好事；许多东西讲究水到渠成，稳中求进。第一次见面，林兰和高工就聊得得很投缘，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
    几天以后，林兰来到工厂上班了。才发现许多东西并非好之前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实验室很小，只有一个叫阿美的女孩在里面工作，她除了负责产品打版还要做检验工作，整天忙碌于实验室与配料车间，脸上长满了小痘痘。配料车间也很小，只有一台乳化机器，两个配制人员，一名叫阿丁的做配料组长。车间员工也只有稀稀拉拉开的十来个人，开了一条生产线在运作。但林兰想到自己来不是为了看工厂大与小或环境的，是为了来学东西和技术的，所以她还是决定做这份工。因为林兰答应过老爸，毕业出来两年之内，要做一名工程师；为了这个梦想，林兰决定好好做下去。林兰来的第一天就发现，这里的产品配方全部都是保密的，所有的原料都进行了编号，除了高工之外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东西。阿美做了两年，到现在还是对配方原料几乎一无所知，她只负责把高工给她的配方按单子去操作。生产过程中，若是出现了质量问题，阿美便随时给高工电话，由高工来处理解决。林兰刚来到，觉得很难进入真正的产品开发工作，只好边做边看形式发展了。林兰凭借自己对化妆品原料的认识，很快就熟悉了不少原料，尽管它们全部编号了，但许多常用的还是一看便知乾坤。其它不知名的，也可以根据其功效来推断类别。林兰便静下心来慢慢了解着这个新环境的这里的一切。不久，阿美悄悄地告诉林兰，她很快就要辞职不做了，可能就做到工厂搬迁的时候。因为有消息说工厂会搬到一个离市区较远的偏僻地方去，因为那里的化妆品厂比较集中，厂房比较大，利于发展。阿美说她之所以不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今年已经二十五了，还没有男朋友，如果去到那种偏僻地方常年工作，就更没机会找对象了。不过她说林兰和她不同，林兰有男朋友了，加上工作又出色，应该继续做下去，到时有了发展，一定会不错的。林兰想到自己对老爸的许诺，于是还是决定继续做下去。
二、
     三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工厂很快就搬迁到了新厂。去了新厂，林兰才第一次有了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这里真的好偏僻，可以说是十足的乡下地方，虽然说也是广州，但属于村落。下了公交车后，要走半小时的路才到工厂。周围有一些果树林，远处是一片片的田地，还有一个个大小小的鱼塘。从小就在城市长大的林兰，还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样的生活环境。也许人生就是这样，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想要成功，就要做出努力和牺牲。来新厂之前，高工和林兰聊了很多，他告诉林兰自己的一些经历和梦想——高工是九十年代初某名牌大学的高校毕业生，刚毕业时在一家很有名的外资化妆品做打版，之后做到了护肤品工程师。几年后，他与亲戚和伙办了一家化妆品厂，做一些代加工产品，后来在经营上产生了一些意见上的不和，高工一个人孓然一身退出，把整个厂都给了那个亲戚，到现在还有不少股份未决退还给他。一年前，高工又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两个老板，由他们出资，合办了这个厂。他说，凭自己的技术做一名高级工程师，每月轻松的拿几万月薪也不是件难事，但他的梦想是自己开一家化妆品工厂，将来拥有自己的化妆品品牌。高工对林兰说：“一个人想要成功，要耐住寂寞。”
    高工的弟弟叫高强，自从工厂开办以来，一直跟着他做厂长，又做司机，还要做财务帐，每天都忙个不停。新厂搬好了，阿美走了，实验室只有林兰一个人在。所有的工作都由她一个人来做，林兰工作也很卖力，她凭着自己的经验和能力。做打版，做检验，去生产线了解是新灌装情况，虽然很忙，但做得很开心。小厂的许多东西都是不规范和不完善的，对产品的质量控制也只是做一些简单的记录，没有一套系统的检验规则和记录档案。林兰通过自己查看资料和经验总结，很快就制定出了一套较为完善的检验体系。后来，实验室又招了一名质检员和一个做打版的男孩过来，对工作有了更具体的细节分工。
    配制组长阿丁今年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说弟弟今年要结婚了，家里正抓紧盖房子呢。林兰问他自己呢，阿丁笑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林兰比阿丁小五岁，可阿丁喜欢叫林兰为兰姐，刚开始林兰有些不高兴，后来叫多了也听习惯了。阿丁说他觉得林兰年龄虽然比自己小但是人很成熟、懂事，工作中很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像个大姐姐的样子，林兰笑了笑。工厂的生活是很单调和枯燥的，要学会自己找乐趣。晚上不用上班，林兰就会在宿舍里听听歌，看看电视什么的，有时候偶尔还会弹弹琴。林兰有一架电子琴，还是从家里带来广州市的，没事的时侯就拿出了弹两首歌，自我陶醉一番。
    但林兰也不是个没有烦恼的女孩，只是平日里的她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多表露自己的情绪。林兰和男朋友乔是大学同学，两人谈恋爱也有两三年时间了，感情也一直不错。但林兰的父母不喜欢乔，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儿。林兰是城里人，独生子女。父亲是一名人民教师，母亲是一名会计师，家庭条件不错；乔家里是乡下农村的，家里条件很一搬，而且有五个兄妹。林兰父母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条件的乔，为此林兰很伤心。林兰认为现在他俩都还年轻，再说乔是个懂事上进的好男孩，只要两人共同努力奋斗，一定会幸福也走下去的。可是说归说，林兰的父母还是对他们提出了苛刻要求，那就是除非乔有能力在广州立足，买一套房子在广州生活。所说为了这个理想，林兰的乔都在努力工作挣钱。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有动力才会胜利。这是林兰和乔常用来相互鼓励对方的一句话。
    来这里快一年了，林兰最想得到的东西却一直没有得到，那就是产品配方。以前和张工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张工把自己的配统统交给林兰管，很是放心。而现在，林兰虽说是在做技术，不如说只是在帮人干活而已。所有的配方和技术机密都牢牢地掌握在高工一个人的手中，林兰觉得自己很难真正地走进去学习和吸收新的东西。高工的护肤品配方由新来的男孩小李进行实验打版，林兰负责产品质量的总体监控和洗发、沐浴类产品的开发。有时侯，林兰觉得自己像是在被人利用的感觉，因为林兰的配方拿出来给了高工，而自己却不能从高工这里得到任何的配方。乔说不要这样想，其实配方这东西，说是秘密，其实拿出来了就不算什么秘密了，你把自己以前的配方拿出来进行运用，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高。以前你只是跟着张工打版，可现在你却可以自己开发产品了，所以你是进了一大步，不要太计较得失，高工把技术看作是他的机密，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有技术就能掌控市场的时代了，现在注重的是销售的管理。林兰觉得乔说得对，她也就不再想那么多了，继续做着自己能做的事。
    高工的妻子是一名护士，经常要上夜班，有时候周末也要上班或加班。高工每天忙于工作，有时候周末还要带女儿去公园玩，还要抽空买菜做饭给女儿吃，他是个很爱女儿的父亲。但常常因为太忙，不能有更多的时间陪女儿，他也感到心里很内疚。前段时间，在妻子的再三要求之下，他去医院进行了全面身体检查，结果发现了许多问题，有的还相当的严重。但高工由于工作太忙，也没有时间去吃药或者医治。他把这事和林兰说了。
    一年之后，林兰自己设计的产品配方终天正式投入生产了，这让林兰很是高兴。可就在产品进行生产的第一批，问题就出现了，让林兰始料不急。原来林兰给高工的配方，高工在看了之后，进行了一个小小的调整，结果做出来的膏体比样偏稀了很多。高工说让林兰想办法处理一下就是了，林兰觉得很是委屈。之后又在一次新产品生产中，高工在采购原料时，又更换了另一种防腐剂，结果透明者喱变成了不透明的。林兰觉得自己有这里没有真正做事的主动权和开发产品的自由发挥空间。毕竟高工从事这个行业十几年了，他当然信自己多一些，但配方中一点小小的变动，却会对产品造成很大的影响，这是高工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事情。高工很忙，每次的配方输入工作他经常是晚上带回家去看了再打印，第二天上班交给林兰，所有配方生产完毕又再收回配方。有时候生产中做了调整的地方，高工没有注意看，又照之前的配方打单生产，结果导致出现问题，林兰再处理。林兰知道这样下去产品是很容易出问题的，但她知道高工在这个关键东西上不肯做出半点让步，也不好直说。加上林兰看到高工每天忙于出外寻求客户，每次回来又是在接待客户，所以迟迟没有机会和他开口说，想让高工把配方交出来让自己来处理和跟进。